清晨，我们一行三人乘坐越野车沿雅鲁藏布江蜿蜒前行，我们的目的地是西藏历史上的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曾记得在西藏工作时，一位来自山南的藏族记者很自豪地告诉我，雅鲁藏布江的名字就来自他的家乡雅砻河。雅砻，这两个字在藏族人民的心中享有神圣的地位，因为这里是藏族的发祥地。

在《汉藏史籍》、《西藏王臣记》等藏文史书中都记载有这个故事：大慈大悲的圣者观世音菩萨来到南赡部洲，在布达拉山顶，面朝北方观看，思考引导雪域众生的方法。通过观察，看到雪域吐蕃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一个地方，佛陀未曾到过，没有佛法、没有人类，充满了无边的黑暗。菩萨心想，要教化雪域高原，首先应该派遣一个能衍化成人类的化身去创造人类。说来也巧，菩萨的身前出现了名叫哈努曼陀罗的猕猴，观世音菩萨对猕猴说：“你能在雪域修定吗？”猕猴答：“能！”观世音菩萨的心里浮现出了罗刹女的形象，菩萨教化猕猴与罗刹女结合生下了六个小猴，从此西藏有了人类。这种说法尽管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但雅砻河谷重镇泽当藏文意为“玩耍坝 ”或“游戏场”。据说，这个称谓就是当年猕猴的小猴们在此玩耍而得。西藏历史上的第一位赞普、第一座宫殿、第一块农田、第一个村庄也都在雅砻谷。

我们沿着雅砻河谷向上游驱车15公里，西藏人民骄傲地称之为第一座宫殿的雍布拉康就出现在我们眼前。这是一座碉楼式建筑，红墙金顶，从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山谷。推开门帘，在佛殿的第一层，两位喇嘛正在早课，供奉的主神是释迦牟尼，两边是松赞干布和第一代藏王聂赤赞普。拾级而上到二层，一位年长喇嘛正在诵经，长明灯前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药师佛和无量寿佛，两边则是松赞干布、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西藏的文字是松赞干布时期发明的，在那之前吐蕃文明是如何传承的呢？我猜想，至少对第一代赞普聂赤赞普的产生和功绩，靠的是口口相传。

在佛教未传入西藏之前，苯教是西藏古老的原始宗教。苯教崇拜天地日月和自然界万物，苯教徒们创作了敬神、祝福、驱鬼、镇魔等仪式，在苯教的成熟阶段，出现了精通鬼神之路的人，这种专门的人被人们称为苯波教，即巫师。苯教的能耐很多，常能请神附体，令人叹服的是他们居然能随意让妖魔鬼怪为他们打工，这些本领使他们确定了在群众心目中的地位。在佛教入藏以前，苯教统治着藏区。

那么，第一位吐蕃王是怎么出现的呢？据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记载，在2000多年前的一天，一支逐水草而居的藏族先民在雅砻河谷深处。发现了一个长相特别英俊的少年，少年的语言、动作，包括身上的服饰都与本地人有很大的差异。他们满目惊奇之余弄不懂该怎么安排这位少年。于是一部分人守着少年，一部分人回驻地报信。驻地的官长即刻派出12名一流巫师。巫师问少年从何而来，叫什么名字。聪明的少年并不答言，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只是做出无比庄重肃穆的神态信手指向天空。巫师们在少年单一的动作下统一了认识，一致认为少年来自天空，无疑是天神的儿子贪玩，偷偷溜到了人间，当然也不排除是天神派遣到人间的。巫师中的领头人伸出了脖子让少年骑上，兴高采烈地驮回了驻地。有了巫师们先入为主的大肆渲染，英俊少年顺理成章地坐上了王位，并起名聂赤赞普，吐蕃有了第一位君王，人们便开始修建王宫。

雍布拉康便是聂赤赞普在雅砻河谷建造的王宫，距今已有2100多年的历史。后来，松赞干布又在原来宫殿的两边修建了两层楼高的殿堂。后来，雍布拉康又由宫殿改作了寺院。以后历代又有扩建，两边增建了门厅，南边增建了僧房。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时，在碉楼式建筑上加修了四角攒尖式金顶。十五世纪，宗喀巴弟子克珠顿珠在雍布拉康北创建了日乌曲林，并由该寺管理雍布拉康事务。雍布拉康南面山坡平缓，可自山下盘旋而上。宫殿前有门阶数十级，宫殿四壁上绘满了色彩绚丽的壁画。壁画用简练的笔法描绘了出现第一个藏王、修建第一座宫殿、开垦第一块耕地的故事，十分逼真。从壁画上看，当时山下还有一条大河，我想可能就是雅砻河。

从雍布拉康出来，我带着满身的疲惫爬上了泽当的贡布山腰，拜望了传说中藏族的父母神猕猴和罗刹女；去了西藏传说中的第一个村庄、第一块农田，并用手绢包了一把泥土揣在怀里。在雅砻河谷，我去了西藏历史上第一座佛法僧三宝俱全的寺院——桑耶寺，感叹距寺院15公里远的松贡村附近那整块巨石雕刻而成的石塔，为什么经历了那么久远的年代依然没减去它丝毫的气势！我在桑耶寺闭目细听，仿佛1000多年前成千上万的藏族儿女们用他们的智慧和汗水亲手创建佛教文化长廊的场面就在眼前，那此起彼伏的劳动号子声还在胸腔回荡。我去了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联姻时修建的寺院——昌珠寺，在松赞干布象雄妃李梯曼和唐文成公主的住地泼洒祭奠。还去了琼结藏王墓，站在青瓦达孜六王宫遗址前，跪拜金城公主，思考吐蕃早期社会，思考雅砻文化的诞生。我走完了从松赞干布到朗达玛的坟墓，伫立凭吊，喟叹事物的兴衰荣辱。这真是：天地循环风流去，六王宫，剩残垣断壁；金城翘首，暮霭苍苍，任凭他神钟佛鼓，唱千年，也心酸；金戈铁马今何在，英雄们，荒丘山；雨打风吹，蓑草斜阳；大志良谋成和败，不再争，睡沙滩。